海拔余米,不算太高,但在六月这个小雨过后的早晨,我发现,这样的高度已经足够丰沛而清莹。

草原起伏蜿蜒,随便铺开一块都是广袤的绿草。老实说,山峦间常常能够看见一些高大的树,比如水杉,桦树,侧柏,栾树,乌桕,还有优雅的枫香树,它们郁郁葱葱,挺拔中带有一种峻峭,很惹眼。但能够把我“拽下身”来,弯腰仔仔细细留意的,还真的不是树林,而是那些生长在坡坎边大树下的小草小花,或粉嫩的白,或金灿的黄,或高贵的紫,或深邃的灰,或惊艳的红,它们与茫茫无际的绿草为伴,组成这片高山草原最核心的记忆密码。

朴实的花儿们,它们漫山遍野,让人感觉高山乡村的每一个细节,都幽香密布,独有用心。

深一丛浅一丛的草花,密密匝匝的藤蔓,有些是我小时候曾经见过的,比如车轴草,蒲儿根,我故乡的花溪河畔就有;而更多的小草小花,比如路边黄、马桑、荆条、乌蔹莓、紫麻,还有野牡丹,还有小花伞状的蜂斗菜,还有名字怪异的蝙蝠葛,姿色大都平凡,也许从来就没有显眼过,也许生来就是匆匆过客,但也许恰恰因为微弱,它们才在不经意间成为高山上真正的好汉。毕竟,如果它们任性起来,迟到、早退或者缺席,世间便没有草原;毕竟,草原就是借了它们的名义,才葳蕤无涯。

我能够记住的乡村应该就是这样的。

所以,在离开位于重庆云阳歧山草原的那一瞬间,草甸的灌木丛和树的影子,都水灵灵的滴落露珠,仿佛对每一位向它挥手的人泪流满面。

其实,那是我第一次到歧山草原,确实有一种暌违的亲切感,总觉得似曾相识,很奇异。头一天傍晚,和朋友们饭后漫步,那时候夕阳的表情是依依不舍的,一步一回头,还满颊绯红,犹如在唠叨它的无奈。它的光芒洒在遍坡的金鸡菊上,我猜想,后者浑身的金黄色其实就是夕阳余晖的遗落,绚烂得不得了。

看着这漫山遍野的花草,我忽然特别感动于这样的微小,这样的低矮,这样从不晚到的生长,因为我已经感觉到,这其实才是云上草原的雄远。

不禁,又让人想起草原之下的龙缸。

龙缸现在被称作“天下第一缸”,这也确实实至名归。但龙缸的绝对海拔只有余米,龙缸的天坑深度米,在祖国名山大川中的同类奇景中还算不得特别突出;不过且慢,龙缸能够横空出世,靠的并不是海拔,而是无可比拟的山形之胜、独一无二的细节。比如,龙缸天坑的内壁拱挤倾斜幅度几乎垂直,这种形态世间罕见;比如,龙缸景观地貌怪异,溶洞与石笋连绵,奇峰与怪石密布,被称为最雄险俊秀的自然科学博物馆;比如,龙缸又被人赞为长江三峡最后的“香格里拉”,有人还惊呼这就是重庆版的“小华山”......总之,在云阳龙缸,一座山对自己的每一处陡峭,已经苛刻到极致。

同样,从龙缸借道下来之后,在荡舟清水湖之前,我们穿过了大安溶洞。客观地说,眼前的溶洞在规模上不算国内溶洞的巨无霸,但它的特色就是洞中套洞,九洞相连,每个洞的钟乳悬垂都各具特点,让人心服口服地感叹,地心世界竟然也可以如此宽广而舒朗。

溶洞有一段还专门由人工穿凿了一条接引洞,很宽大,倾斜而下足有三四百米,左右都布置得很有时空趣味。这样,从某种意义上讲,我们小心翼翼越过的不是溶洞,而是来自绝壁深处的表情,它的一颦一笑都细致入微。

总有一些新鲜的下笔,墨迹未干,以无处不在的用心来蔓延路,叙述自己的历史从不照本宣科,这就是歧山乡村的这些年,因而,我们走在草原之下的长江边上,走进环湖绿道月光草坪,就如同走在一个青菁的迷梦中,任由自己嬉闹而不忍苏醒……
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wulianmeia.com/wlmmjyf/17930.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