桐花盛开的晒禾坪
桐花盛开的晒禾坪 在奶奶屋后坡上有一老晒禾坪,由小山丘顶部削平而形成,坪下环聚着村居房舍,而房舍之外是一垅水稻田。这个坪,像山村人家共同头顶着一个扁平簸箕。 晒禾坪,夏秋晒谷,初冬晒茶籽,平时晒辣椒干、萝卜干、豆子等,天气晴好,在边上架个竹篙晒被子的也有。晒坪位置比屋高,又大又平又整洁,四周无遮无挡,视野舒缓开阔。记忆里,这里是孩子们的百乐园。 坪是光溜溜的大土坪,依山势分两层,上下各一,都四四方方,宽宽大大,坪面上板结着细如面团的黄泥,经千足万踏,平展光滑如镜,像块切菜的杉木砧板,没有水泥胜似铺了水泥。平日里,坪面呈灰黄,下点小雨,它黄润润里带着红,在夏天烈日之下,又黄中发白。坪起先是公用的,后来分田到户,晒场也跟着分了,按户分割成很多小块。夏秋收稻谷之季,坪里最热闹,男女老少从天亮到天黑都聚在上面干活,壮劳力把金灿灿、凸鼓鼓、湿淋淋的新收稻谷,夹杂着些未清干净的绿稻杆、黄稻叶,一箩筐一箩筐地倾倒在自家坪里,边上用木棒或竹竿隔挡各自圈定地盘,上了年纪的老人摊晒、打“大扫”——清除禾毛屑子等杂质,小孩子也有活干,要赶鸡、看鸟,还要负责拿个猪八戒式的木梳耙子,隔一段时间拖动翻晒一次,耙子梳谷,咯吱咯吱响,谷子翻出重重叠叠的池塘波浪纹,木柄也微微震抖,干这活惬意极了。 那时,跟我同龄还不能下田干活的孩子大概有四五个,都七八岁光景,文辉、贵娥、晓军、春美等,再大一点就逃不过要下地帮手了。我们破衣烂衫,光背赤脚,像刚出秧还戴着种子壳的菜秧,有的还得拖着鼻涕虫的弟弟妹妹,有时还得承受父母的责打怒骂,既使头上娇阳如火,脚下地面滚烫,可那时快乐宛如乡村的阳光一样纯净美好。女孩子有空就玩跳皮筋、跳格子——在地上画格子,丢个石块从一个格子踢到另一个格子,男孩子爬树,比打架,捉肥嘟嘟的稻青虫吓女孩子,也有一些男孩女孩共同玩的游戏,如五子棋、刮菱角之类的。如果谁家里上来的谷多,其他小伙伴有空就帮忙摊晒,收谷的时候也一样帮手。有时候晚上,谷收成堆,盖上防露水的薄膜,需隔天再晒,晚上得派人守夜,多是家里男人带上小孩撑个蚊帐在坪里睡。那时,夜空瓦蓝,星光闪烁,邻里坐在谷堆边,大人高一声低一声比收成或扯家常,小孩捉萤火虫或听故事,待到夜深才得一场甜美酣睡。 上面晒场靠山墙原有一栋宽大的泥砖屋,是大集体时的仓库。我们经常趴在结实的木隔栏窗子上往里张望,看看是否有啥新奇物件,里面堆放着各式各样的公用农具,水车、犁、耙、牛轭、风车等,上面结着飘飘荡荡的破蛛网,吱吱叫的老鼠在屋角暗处啃咬,忽地又灰色闪电一般顺着墙根跑出来一只,瞬间遁入了某个隐蔽的洞口。在没人打扰的公屋里,估计蜘蛛和老鼠日子都过得欢快。屋里最特别的,是地面中央有一个圆形竖窖,四五米深,用来储存一些种苗,如红薯、白薯、生姜、南瓜、冬瓜等,人和东西要下到窖底,得坐大箩筐用绳索放下去才行。这间公屋后来分给了春美家住,入伙时晚上还特意请村里人看皮影戏,我们的心思不在看戏,缠着大人们轮番把孩子们放在箩筐里在竖窖里扯上扯下,个个乐翻了。现在想来,那大概就是坐电梯的感觉吧。 坪上最美的季节在阳春三月,周边的草绿了,又厚又软,顺着山坡像披了层绿绒毯子,场边泥土里有没收拾干净而散落的谷粒或豆子,趁着春雨长出秧苗和豆苗,那是牛的最爱了。晒场北边和东边坡上长着油桐树,长满新鲜嫩绿的脸面大的心形叶片,哗啦啦迎风招展,像村小老师手摇铜铃形状的桐花也开了。桐花开得真美,大朵大朵,喇叭口朝天,白底红蕊,满树成片,缀满在绿叶婆娑之间,朝气勃发,像一群面容姣好朴素的乡村姑娘们。我们常把桐叶摘下来,一张大叶片一卷成圆锥状,随手取根柴棒当针线一穿,再取一张叶片从中穿过圆锥底部,两叶互对相拥,做成天然包装袋,用来装红艳艳、鲜甜多汗的刺莓野果。野果多啊,又好吃,每次吃到嘴唇鲜红如血,吃太多,会变得乌啾啾的。靠东面路边有一棵桐树,刚好枝干横生,离地不高,正是爬树、荡秋千的佳处,我们窜上窜下,排着队抢着玩,那棵树干被我们爬得光溜溜的,上面蚂蚁都站不住脚。 前一段时间回老家,经过晒禾坪,已经大变样了。上面堆满周边建新屋挖地基的余泥小山似的,泥砖仓库房早坍塌了,一片新生竹林占据了位置,杂草疯长满路,那些桐树更是不见了,再看不到桐花开放的美丽景致了。看来,记忆里的乡村是回不去了。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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